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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文化藝術的大花園遊走,可以結伴同行亦可孤芳自賞。但這個天花亂墜、色彩斑爛的大花園有時卻可能幻化成一個大迷宮,置身在裡頭而迷失方向,如有大師指點迷津頓時重臨花園。本欄目邀請城中名家隨隨數筆,希望能令各位拓闊思路、更進一步。

永遠懷念│阿虫:百忍不如一恕

劉靉@101藝術新聞網主筆 | 2018-08-13 15:21:57 | 分享到

   畫作感動人心的香港知名畫家阿虫(嚴以敬)於上周末(11日)在美國洛杉磯家中,因突發性心臟病發辭世,享年85歲。一直靠自學而成畫家的阿虫一直強調,作品的靈感來自生活,必須要用心觀察及思考,而藝術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藥「藝術是給你另一個世界,這世界不開心,你可以走到另一個世界。在那裏你可不講這世界的道理,我們的煩惱通常是因為這世界的道理令我們不自由」。

  嚴以敬的畫作,一直予人一股充滿智慧及舒懷之感,由街邊的小商販販賣,到畫廓、甲級大廈,甚至是商品商標也好,都是跟其人一樣,讓人感到好親近,舉凡與之接觸過不同社會階層的人,無不覺得與他接觸,感到一股莫名的平和。但是,阿虫擁有這股特殊平和、超脫的性格,背後是經歷過不少危險、苦澀與掙扎。

  1933年,嚴以敬在廣州出生,期後來港,在港讀至小學四、五年級時,父母帶著他坐著一艘大木船逃返大陸避戰亂。在添黑一片的大海裏,阿虫被人擠跌落海,無人察覺,不暗水性的阿虫,雙手無目的死命抓求生,幸最後抓到一根繩,方挽回小命。

  抗戰勝利後,從事文化界的父親基於內地時局的混亂,再舉家由廣州逃到香港。但父親不是生意人,而是文人,喜歡詩、詞及散文,再兼性格豪爽,一家只好在清貧中掙扎求存,全家擠在一個床位上生活,引致,阿虫無法如其他青年一樣享有眾多讀書機會,讀了兩年中學便輟學,投身職場做學徒、小販、礦工等粗活求生。

  縱使活在貧困中,父親仍是阿虫心中的偶像,父親從不過問他的生活,不會每天拷問他「做了功課沒有?」,亦不會向他說大道理,即使阿虫仿傚父親學寫詩,父親看後不會批評,只會講「寫得好,繼續寫」。父親在他心中是一名開明的父親,不重視學歷,重視的是阿虫有否用心觀看世界,「他常說讀書的目的是要明理,若讀很多書但不明事理,讀了也無用。書只不過是一本好細的書,但講的道理好少。要看的書,是一本好大的書,內裏有好多道理,你要認真看,去思考,這較上學讀書更有用。 那本大書就是生活!生活好廣大、包羅萬有,但看時,要用心看、思考、分析,明白當中的道理。生活裏有很多道理,做任可事其實好簡單,你只須問「為何這樣?」你便可以想出了一條路,知道自己怎樣行」。很淺明的說話,深嵌在阿虫的心中,影響一生。

  阿虫說,自己從來沒跟別人學畫畫,只是看別人的畫,從中探究為何有這樣的構圖、條線及顏色的運用。他開始有提筆繪畫的勁,便要數算到昔日做完粗活,不欲立即回家擠在一張小床位開始,那時他每天派報紙,可賺取一毫子的午饍費,他用五仙喝碗紅豆弼,餘下的就買畫紙及顏色,跑到當時稱為兵頭花園即今天的九龍公園裏畫,看見什麼便畫什麼,由素描開始,到水彩、水墨等。令他以畫筆成為謀生技能,便跟《天天日報》創刊有關。由於當時報紙的圖片少,編輯覺得乾枯乏味,於是找他,他隨便看看當天發生了什麼新聞而配上一幀畫作,吸引了編輯的眼球,因而走上政治漫畫家之途,畫作先後在《天天日報》及《快報》刊登。但是,過著天天畫,天天罵的生活,他開始問自己什麼是黑白,最後感悟到是非黑白跟人站的位置有關,同時間自己又不想為討好讀者而從事畫作,認為跟自己的性情違背,因而停止這令他形容為「最痛苦的時候,每個禮拜好容易每有幾日飲醉酒」。

  他這邊停止,那邊聽從太太的提議,放下二、三十年在港建立的事業跑到美國,以約50歲之齡,在一個陌生地方重新開始。他記起,那段日子很慘,什麼事都不識做,最終選擇跟自己技能相關的唯一工作就是畫框裝裱。當時深恐店鋪無生意,每有電話到來,他根本不知對方在說什麼之下,便不斷回應「Yes」,因而撞到焦頭爛額,期後換來的,每接電話便說「No」。最後店鋪因拆遷問題而關閉,他再提畫筆,參加比賽,為自己奪得名聲,財富隨之緊至。他還記得,自己的畫作銷售得很好,房屋、汽車樣樣有,頂峰之時,他曾在台灣包了一架小型飛機方便他在當地的畫廊工作。阿虫憶起這些往事,不禁再說「好運!」

  佛教徒的阿虫一直相信,老天爺照顧他,因為他非高大俊朗,且讀書不多,但就獲得上天不斷給他靈感繪畫,自己在當中「代筆」。阿虫雖謙遜,貼地一點也承認畫作的靈感是來自個人對生活的感觸,及身邊發生很多令人感動的事有關。所以,他解釋自己從不教人繪畫,因為「無得教」,認為繪畫跟個人的性格及思想攸關,但當中有一個原則,「一定要有感性,夠膽講,不在乎意見是否獲得認同,就是有權去做」。

  體悟無窮,且化上圖像表達,問他心中的至愛,阿虫跟眾多藝術家一樣無法說出,再仔細思量後,他用肯定的口吻說有一幅畫,掛的地方不是畫廊或家中的耀眼位,而是非常私密的空間───洗手間,畫作的文字是「百忍不如一恕」。「我們每人每天都必須要去洗手間,忍與恕的感覺,我們一定知。忍,不是辦法。恕,原來可以好舒服。」所以,當他聽到不少人說「好煩」、「好驚」、「好擔心」等類似的形容詞,他都一笑付談中。

  繪畫是上天給嚴以敬的禮物,他亦沒有掉以輕心,在生活中努力觀察及感受,不快樂是他的至愛,因為他在當中看到「美」。「我有一個好可愛的外孫女,一家上下好愛她。但2歲時,她就在數分鐘間跟我們永別。我們好傷心,我的女兒在醫院裏痛哭、呼天,我的太太就坐在角落處哭,此剎那,我的女兒走向她母親的一旁安慰她,「人性最美的便是這一刻」。面對這錐心之痛,阿虫從另一個角度看見,是外孫女來到世上陪伴他們兩年,彼此付出的全是愛,未待她開始上學時便永別,可避免角色的對立、位置的不一樣,而改變當中最美的記憶、全無施付出的愛的關係,所以,他覺得外孫女的離世是「幸運」,只是成年人貪心及不願意而已。

  「幸運或不幸運,其實,視乎角度。我們的生活永遠困在一個框框。當我們跳離框框時,會發現世界好大。人的寂寞就是因為困在框框裏」。在他眼中,藝術可以是解藥,「學藝術不是識畫畫,學音樂那麼簡單的,是你怎樣看這世界。在這世界裏怎樣擴大。一般人活在一個好細的世界裏,你就一定會有煩惱,我一樣活在這世界,一樣有煩惱。但藝術是給你另一個世界,這世界不開心,你可以走到那個世界,在那裏可以不講這世界的道理。我們的煩惱通常是因為這世界的道理令我們不自由!」【101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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