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1會客室

梁山好漢有108個, 101會客室請來藝壇「勇士」/「忍者」/「猛人」/資深工作者又豈只101個? 本欄目每月一篇,受邀嘉賓位位舉足輕重又或才智過人,他們將會一個又一個的向各位真情剖白;一個又一個向各位傾訴鮮為人知的人生跌宕,絕對不容錯過!

藝漂系列(二)│蘇淑:創作就是要有自由!

訪談:曲飛 │ 撰文:劉靉 | 2017-09-03 14:49:05 | 分享到

訪談:曲 飛 撰文:劉 靉

迪士尼的出現,
令不少女孩爭做公主,
卻鮮有願做灰姑娘。
「香港舞蹈團」前首席舞者蘇淑沒想過做公主或灰姑娘,
但是,鄰家女孩的夢想卻偏偏降臨她身上,
無須爭奪就成為「公主」。
不過,
這名「公主」卻寧願做灰姑娘,
為的是與生命貼近!

  「真的(是公主)!我有自己專用的化粧間,髮型師等,坐著睡覺都有人幫我穿衫(舞衣),照顧自己。….. 人工好高,待遇非常好,可以買樓,可以買包包,出入都是高級消費場所。無壓力!」蘇淑生怕記者不信,索性兩手左右向外伸直兼閉上眼睛,呈現在「香港舞蹈團」被服侍的情景。

  不過,這是過去式!

  「現在你要抹地,整理自己的衣服、化粧,所有的事。你不只是舞者身份,你根本就是全能,因為所有的事都無人可以幫到你。….(看見一些舞者)吃便當也會看價錢,又會揀便宜的食物。…….在香港,你根本無須想到『養活』這兩個字。但是,一個舞者在台灣養活自己卻是多艱難呀!」蘇淑說時不禁眉頭縐起,兩眼睜大,但語調帶點洩氣。之後,再不經意的吐出「在台灣(跟香港比較)真的一個天一個地」!

  「公主」落入凡間,搖身變成灰姑娘服侍主人的僕人。不是每個人都有這股心力撐得著,「香港舞蹈團」前首席舞者兼導師的蘇淑其實也不例外。但是,她對自己選擇做灰姑娘的決定,不感後悔,因為「愛情」而嫁雞隨雞到寶島開展生命新一頁。再追問一下,她說出心底話「我丈夫其實不想我離開香港,因為我在團裏的發展好好。不過,我自己好想往外走。自己的藝術已到一個樽頸位」。



跳舞變成「行禮如儀」 不如好心分手

  2001年7月2日,蘇淑由廣州來港,加入香港政府資助的「香港舞蹈團」出任職業舞者。3個月後,因有人往澳門發展,她獲擢升為首席舞蹈員,往後又獲提拔協助藝術總監編舞,及轉作導師教學生。魚魚得水的11年舞者生涯,羨煞旁人!不過,蘇淑覺得這不是她的那杯茶。「這樣好容易會令你不會去想更加多的事,不會去思考更加多的事,你的日子就會覺得好平凡。這是否我想要?」

  香港有眾多藝術團體,但只有九個主要藝術團體,即「香港話劇團」、「中英劇團」、「進念‧二十面體」、「香港中樂團」、「香港管弦樂團」、「香港小交響樂團」、「香港芭蕾舞團」、「香港舞蹈團」,及「城市當代舞蹈團」獲得香港政府長年累月大筆資金資助。因此,能獲藝團聘任兼獲擢升高位者,「主動請辭」四個字鮮有傳出。不過,蘇淑不在意這種「太安逸」的環境,因為她覺得這「令到舞者變成一名員工,不是一名藝術工作者!」

  跳舞變成「行禮如儀」令她感到忐忑,且曾出現「出台前,我是不想跳,掉轉頭走。我是越來越害怕上舞台,無人會理解,我真的好想掉頭走。….因為我覺得我不能給觀眾更加多,我不想不斷複製自己肢體慣性的動作,我賦予不到動作更加多意義,好表面。我覺得對不起觀眾。」這些感受的累積終成催化劑,令她毅然跟舞團分手。



思考比技巧更加重要

  這邊廂分手,那邊廂跟拍拖數年的台籍男朋友的手更扣得緊。2012年,蘇淑抵達台灣,訂下婚盟,且跟自己說要放下舞鞋,要在台灣讓自己「沉澱」及「歸零」,「不再觸碰舞蹈」,因為「我遠離它才可以看得它清楚」。行為雖然遠離,但是思想卻沒偏離軌跡,蘇淑的丈夫終忍不住口說「『你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舞蹈,你(對舞蹈)的火仍然好旺』」蘇淑複述丈夫的講話「他又叫我不要改,更加講我不是一個待在家中做主婦的女人」,更重要的一句話是「他叫我一定要出去發揮我這方面的才能」!

  這句話成強心針,令她在台灣的日子裏,仍偶有發揮首席舞者的光芒,以玩票心態專業地展示舞姿,另方面更深入探索舞蹈的靈魂,究竟舞蹈是藝術或是活動?於是,懷著5個月的身孕仍去考讀現代舞創作碩士課程。她的堅持,令她有悟!「我現在對肢體及舞蹈有思考。我現在返回舞蹈本身,生命更加貼近。我覺得這樣更有意義」。

  本質!蘇淑明了,更覺今天的自己跟過去好不一樣,對舞蹈重新有力,有熱情,甚至有生命力,「我過去只是扮演角色,這角色是你自己去理解他。但是,這角色跟你自己的生命有什麼關係?我覺得跳舞那麼多年,完全沒有跟自己的生命有任何的連結,但是,到現在你重新看舞蹈的時候,你會發現原來舞蹈一直帶著自己去發現自己。我為何活著?我是誰?」



藝術就應該反映所有問題

  蘇淑與舞蹈的結緣,可以說是天意,更與11這個數字扯上極微妙的關係。11歲前,以當今的語境形容蘇淑,她絶對是一名「街童」,無心向學,整天往外跑的「男人頭」,對舞蹈一曉不通。但是,那年中國進行全國舞蹈生招考,廣州省舞蹈學校按慣例往村鎮尋找絶世奇才,這名「街童」被看上了。3次考試,這名「街童」全部過關,成為中國舞的培育尖子;相反,學跳舞的家姐最終卻不獲取錄。蘇淑說,現在仍不知原因,但就歸因於自己兒時通山跑有關,所以,「考試要拉筋,我一點不痛,好鬆!」

  中國舞把蘇淑的活動地域不斷向外擴展,由汕頭到廣州,再由廣州到香港,最後更跳到台灣,而每次的遷徙彼此都是相隔11年。地域廣了,卻給她帶來身份認同的困擾。21歲來港發展後,蘇淑放棄國內的戶籍變成香港人,又因下嫁台籍的丈夫,而變成堂堂正正的台灣人。不過,倔強的她每當被台灣人追問她的身份時,她都會理直氣壯地說「大陸人」,「可能我有對抗心理,因為台灣人對大陸人有抗拒。我覺得為何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能平等?我身為藝術工作者,這是我不可接受的地方。」

  情感受到傷害,畢竟跟理想與現實出現落差有關。蘇淑往台前,一直信納台灣較香港更是一個尊重人權及人人平等的地方,未料自己的親身經驗卻不一樣;再者,台灣的大氣電波談的多以政治為主,令一直浸淫在藝術,學跳舞,追求更高技巧的她感到吃不消,因而萌發一些反抗情緒。猶幸,已成為「發問機器」的蘇淑把這些觀察、經歷及感受,再往深處探索提問,終發現當中有一個關鍵詞叫「制度」,更把它化為創作的靈感變成一個作品,成功獲選參與一個舞蹈創作的比賽;此外,又理解台灣的藝術工作者普遍關心政治,因為「藝術就應講所有問題」、「創作就是要有自由」。



台灣舞者的藝術特色

  跟舞蹈為伍的蘇淑踏遍大小不同的舞台,更感受到不同地方的藝術發展及觀眾的包容度。以兩岸四地為例,她覺得台灣的觀眾質素最好,他們會主動購票觀賞、之後又會互相傾談、對較抽象的表演更會主動思考,不待別人「餵養」,只可惜這些情景,她覺得香港完全欠奉,而香港的觀眾在她的眼中是,「要求看得明,看不明就認為是表演者問題」。大陸觀眾,蘇淑正面評價「修養較(以前)好,有進步。現在不再有送票給人看,觀眾要自己買票。」澳門又怎樣?她的反應最大「澳門好唔得。好嘈!好嘈!好嘈!我問(其他人)這裡是否澳門?人(觀眾)不停影相,小朋友不斷走來走去,為何比大陸更大陸?教育觀眾的工作好欠缺。」

  按脈絡,年青舞者在台灣的發展應該最為理想,但是,她的第一個反應卻是問「要看他(當事人)追求什麼」。她認為若以舞蹈來賺錢,澳門及大陸才是好去處,因為前者有錢,後者有龐大市場,又有不同舞蹈團體,不過,「關係好一點,工作就可以多一點」。香港也是不俗之選,她指即使無法入舞團,舞者仍可開班教學,生活無憂。哪台灣呢?她的即時答案「要生存,要真的愛舞蹈才可以堅持到」。身為舞者要在台灣生存,更一定要有自己的藝術特色。但是,論到四地的舞者對舞蹈的靈魂的感悟,蘇淑對台灣的舞者讚不絕口,認為他們既樸實又有靈魂,而大陸的舞者就「有好的肢體,技巧」,但是,「他們還未找到「我是誰?…他們只可用很多技巧表現「我在這裏」,仍欠缺更多的思考!」

後記

  公主進入凡間的例子,現實中不是無,你會發現偶有聽到一些知名的富豪會說「我不會縱容自己的仔女,他入集團做事要由低做起」這類說話,聽得不少,但事實如何?哈,干卿底事!

  反正,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。

  看着外貌甚具古典美的蘇淑,心想她無可能享受不做公主的身份,畢竟女性就是享受「有人幫自己拉櫈」的感覺。蘇淑對這種感覺亦毫不掩飾的表達,且睜大那圓杏的眼睛。不過,她對進入凡間做一個平凡人,甚至偶爾扮演「阿四」的角色時,瘦削的臉蛋泛起的竟不是厭惡感,而是興奮貌,且越講越有。

  為何?就留待心理專家自行分析!

  但有一定程度的人生閱歷者都深明,認識自己跟做一個洋娃娃,兩者氣場,截然不同!【101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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